花樹     窗外有兩棵間距一米左右的白蠟樹,由于長在三座樓房的間隔處,光照時間少,就長得細高纖瘦。模糊的記憶里,這兩棵樹應該是野生的,由于長在角落,就沒有人理睬。沒人理睬,它們也在慢慢地長大,而且長得茂盛自在。特別是它們的枝葉,一年四季常青,隔個兩三年,需要砍掉伸到辦公室窗戶的樹枝,不然,就會影響到室內的光線。   現在是三月,樹枝上的嫩葉是黃色的,黃色里還有紅色。嫩葉下面是肥厚的老葉,老葉是那種顏色很深的青色。這樣對照起來看,那些嫩葉不像是樹葉,像是一些花絮。這是一棵花樹。這是我才發現的。這兩棵樹還是小樹苗的時候,我就天天看它。天天看,年年看,而且,我昨天還站在窗前看過它們,卻到現在才發現,這兩棵白蠟樹在三月的時候,嫩葉會如花一般漂亮。   難道我現在看到的樹,不是昨天的樹。難道我現在看到的樹,不是我二十多年來一直看到的那棵樹。是我變了,不再是我,還是那兩棵樹變了,不再是那兩棵樹。   2020年4月5日       ------       映山紅     天亮了,感覺沒有睡好。是繼續睡,還是起來。猶豫一會,還是起來了。   出門的時候,感覺頭昏。不是感冒,當然也不是染了那個什么新冠肺炎,只是沒有睡好。去那里呢,是辦公室,還是河邊散步。瞅了一眼學校后面的山,山坡就像小孩弄臟了的臉,黃一坨,綠一坨,灰一坨。這山馬上就要變綠了,去爬山吧,去那個金山公園。   不想走那個漂亮的步道,就走學校后面那個泥巴路。下了幾天雨,泥巴路路面潮濕,某些地方還有點濕滑。走了不遠,發現前面有一個老太婆。她也空著雙手,一扭一扭地爬坡。從背影看,我認得她,她就是學校后面那個吳家老太婆。這么早,她一個人上山干什么。難道和我一樣,沒有睡醒,想上山清醒一下。肯定不是,她上山,肯定有活要干。   在一個拐彎處,我趕上了她。   你早。她問我。   你也早,這么早上山,有啥事。   去山上撿點柴。   這剛下過雨,地面有點濕,不好弄吧。   不要緊的。   那也等太陽出來了,曬一下,再來撿柴,不是更好些。   早晨涼快,等會太陽出來了,有點熱。   她站在路邊,給我讓路。她說,你跑的快,你先走。   雖然春天了,但這山里的早晨還是冷。看看路邊,因為氣溫太低,露水就不白,披著露水的青草和樹葉就有點僵硬。而那些被露水打濕的枯草,則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像是凍僵了的樣子。不過,我不冷,原來僵硬的身體已經活動開了。就這樣走在泥巴路上,呼吸著陰冷潮濕的空氣,身上冒點汗,對于我現在來說,剛剛好。   身上一出汗,頭就不昏,就感覺神清氣爽。就想著,來爬山,是我早晨最明智的選擇。到了那棵大松樹下,我停了下來。我得喘一口氣。我看對面的山脊。山脊上有云霧,云霧泛著紅光,紅光背后,是太陽的半張臉。這紅光慢慢地變白,慢慢地被潮濕的空氣拉成了一束一束的光線,延伸到側面那片茱萸林。(記得二十多年前,那里還是一片梯田,茱萸值錢的時候,就被改造成了一片茱萸林。茱萸現在不值錢,沒人要,茱萸林就荒了,雜草和灌木已經長得和茱萸樹差不多高。只是那些雜草和灌木大部分還是灰色的,只有茱萸樹長出了細小的葉片)。看了一會被光線染成嫩黃的茱萸林,突然想起,那年茱萸花開的時候,曾經在那里看過茱萸花開。那時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我和你。那時的茱萸林里,沒有雜草和灌木,茱萸開花的時候,整個山坳就是一片黃色。在那種金碧輝煌的背景里,我們像是那里的皇帝和皇后,我們站在那里,躺在那里,在茱萸林里奔跑。想著想著,眼角就有點潮濕。       ------       前面有一個老頭,他遠遠地和我打招呼。他和下面那個老太婆是一家人。他問學校開學了吧。我說,還沒有完全開學。   沒有完全開學,是什么意思。   高三已經開學,上一周課了,其它年級再過一周,才能開學。   噢,我知道了。   剛下過雨,柴都是濕的,可能不好弄吧。   不要緊,柴是砍好的,只是捆一下,扛下去就行了。   下午沒有露水了,是不是更好弄。   早晨起來沒事,就上來了,主要是,早晨涼快。老頭說。   對話重復,好像是把和老太婆的談話復制粘貼過來的一樣。再一想,他們是一家人,干同樣的活路,我和他們說一樣的話,也不奇怪。   在我心里,因為早晨濕冷,不適宜上山撿柴。太陽曬一曬,到了下午,地面干燥,天也不冷了,撿柴可能更好一些。可這撿柴,算是體力活,干一會,身體會發熱(附近的村民,冬天最冷的時候也會上山砍柴,夏天最熱的時候,也要下地干活,從這個角度來看,冷熱和季節無關)。所以,只要是干體力活,肯定要早,趁涼快的時候。   到了金山公園步道上的時候,我已經滿身大汗。這里沒有其它人。不會有誰閑的沒事,這么早就跑到山上來的。這樣也好,好像這半山上的步道,高塔,和高塔前面的廣場是為我一個人修建的。好像這是我的私人領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吧,我脫掉外衣,在塔前的廣場上跑了幾圈。然后坐在石凳上抽煙。看看四周,這里好寬敞,好干凈。大理石地面上,沒有一片落葉,沒有一個紙屑,沒有一個可以撿拾的垃圾。地面干凈,空氣干凈,就連剛照到這里的陽光,好像都比山下的陽光干凈。我穿上外衣,站在欄桿前,看腳下的灌木。有的灌木已經長出了葉子,有的灌木只在樹枝上露出一點點沒有顏色的嫩芽,一叢灌木上纏繞著七里香,七里香基本上都長出了葉子,葉子之間的花蕾也有米粒般大小。灌木下面是一大片發黃發綠的茱萸林,茱萸林對面的山坡上,長著深綠色的松樹。松樹永遠都是深綠色,季節不能改變它的顏色。噢,對面的山脊在反光,就像是一匹駿馬在晨光里飛奔時飄起的鬃毛。仔細看,那鬃毛是嫩黃色的,在不停地顫動,就像是正在燃燒的一片火焰。那里剛才是有一團霧氣的,陽光一來,那團霧氣失去了蹤影。也許就是那團霧氣,才讓山脊上的樹葉和光線溶合到一起,像是正在燃燒的一片火焰。       ------       廣場北面的路邊,有另一團火焰。火焰是粉紅色的,像血,像一團真正的火焰。這是映山紅。映山紅開花了,開的像血,像火焰,這是沒有想到的。我以為還要過幾天,大部分樹葉都長出來了,山變綠了,映山紅才會開。   一株映山紅就在水泥步道邊沿上,根部被人砍過,生成了二三十個細枝,細枝聚在一起,直直地向上生長,像是用樹枝的挷成的一個火把。細枝上面的花蕾只有半邊綻開,就是說,火把并沒有完全燃燒,只燃著了半邊,其它的花蕾正處于似燃非燃的狀態。我站在那里看了一會,發現不遠處還有另一團火焰。那里坡面向里凹進,陽光還沒有照到,周圍還有高大的灌木遮擋,黑幽幽的。那團火焰在黑幽幽的地方燃燒,顏色更深,深紅,像是血液凝固,烈火燒盡一般的深紅。我有點發呆,又想起了你。想起十年前,那時還沒有現在這條步道,上山的泥土路,也不如剛才的泥土路光滑,我是穿過山坡上無數個灌木林,才來到這里的。來到這里,就是聽你說,山上的映山紅開了,想看山上的映山紅,卻不能去看。那時我還年輕,心里還有一團火,就一個人爬到山上,給你摘了一束映山紅。送給你的時候,你那驚奇和高興的樣子,已經忘記,但我記得,那束花,就是從這株映山紅上摘的。   步道上很干凈,干凈的連一個人都沒有。步道兩邊的山坡上,灌木、大樹、腐爛的樹葉和枯草,它們看起來有點雜亂,但本質上,它們也是干凈的。沿步道邊走了不遠,又是一片茱萸林。能看出來,這里原來也是一片莊稼地,但土質卻更肥沃。和其它地方比較,這里的茱萸樹都長得高大茂盛,上面的葉子雖然也是剛長出來,嫩嫩地,但葉子卻要肥厚一些。茱萸林前面,有一棵高大的香椿樹,上面的香椿芽嬌嫩水靈,卻沒有被摘掉。我知道,是因為這棵香椿樹長得高大,人們夠不到,上面的香椿芽,才免遭毒手。       ------       步道最北面的亭子里,坐著一個人。他不像本地人,也不像是那個單位的,他像一個外地人,一個打工者。他的年齡應該和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小幾歲。他坐在那里,低頭看手機。他好像不是那么專心,但我經過他身前時,他都沒有抬頭看我一眼。他是誰呀,這么早就爬到山上。是他和我一樣,早晨還沒有睡醒,要來這山上清醒一下頭腦。哎,我站在那個之字形的步道上,看下面的縣城。陽光已經照亮了半個縣城。陽光已經徹底照亮了這里。手摸在旁邊的欄桿上,能感覺到欄桿上的熱量。我的身后,我身后這個人。他到底是誰,他就坐在那里,我從看到他,經過他身邊,離開他,他一直就是那個姿勢。他幾乎沒有動彈過。他的手機,手機屏膜是亮的嗎,我突然不能確定。他是一個假人,是最近剛雕塑的一個假人。當然不是,所有佛坪人民,所有來佛坪旅游,到過這里的人都知道,這山上有假熊貓,假羚牛,假金絲猴,但沒有一個坐著的假人。難道那里根本就沒有一個人,那個人不存在,是我眼花了。這不可能,我還沒有老到那種程度,那里明明坐著一個人。他肯定是一個真人。但是,他是誰呀。在這樣的早晨,山上再沒有其它人,就我和他,而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就當我不存在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有這樣的人嗎。   我小聲說道,一個人,像石頭一樣坐在那里,真是怪事。   流云亭的房頂上有閃光,那里露水遇到陽光后,最后的掙扎。亭子里有人說話,是女聲。長亭外面有一株映山紅,兩個女人對著那株映山紅指指點點,嘮嘮叨叨。看我進了亭子,她們就離開那里,爬上那個之字形的臺階。她們離開時,我看了她們一眼,沒有看出她們的年齡。她們也許二十歲,也許已經五十多歲了。   長亭外面有四株映山紅,分布在四個不同的位置。靠近山坡那株只開了三分之一,而且花朵還沒有完全綻開。亭口那株映山紅完全開了,花朵顏色已經發白,地下還有幾個散落的花瓣。地下那幾個花瓣,不像是誰故意摘下來的。它們是風吹落的,還是看它的人多了,累了,自己掉了下來,無法判斷。噢,難道這映山紅被人看的時間長了,也會煩,也會累,會自己掉下來,躲進泥土。 +10我喜歡

原創 若塵  若塵說電影 一       清朝的時候,在一個村子里有兩家鐵匠鋪。   兩家雖說是同行,也有競爭,但并不激烈,基本上可以和平相處。   后來,當地出現了連續的大災荒,人們沒了生計,紛紛外出逃荒,兩家的活計急劇下降,到了第三年,兩家已無法再維持溫飽。   兩家的族長聚在一起商量今后怎么辦,最后商定,每家出一個人,誰家的人敢跳入打鐵爐,另外一家人就全家搬到外地。   第二天早上,全村的人都聚在燃燒正旺的打鐵爐旁,其中一家的族長義無反顧的跳入火中,用自己的生命為家族贏得了生存機會。   二       在成都的時候,認識了李聰明,初次相見時,他身材矮小,皮膚黝黑,其貌不揚。   后來接觸過一段時間之后,有進一步的了解,他說話聲音很小,待人和善,經常還有些害羞,是個很善良的人。   他在我們旅舍做過一次分享會,聊了他之前的經歷。       他從1989年開始騎自行車旅行,騎行過中國每一個省,寫過一本書《天路任騎行》,講述他十幾年的騎行經歷,大家誰有興趣可以買來看。   他還把他的騎行經歷都曬在了微博里,他的微博名是:孤獨騎者李聰明      大家想看的話,可以到微博中翻看。       2014年10月4日,李聰明采購了近200斤的食物和日常用品,開始了羌塘橫穿之旅。   這也是他最后一條微博,之后便失聯了,他的失聯給騎行界和戶外圈帶來了不小的震動。   2015年5月15日,李聰明失聯7個月后,在MOON公司的支持下,他第二本書《獨闖西藏》出版了。       2016年6月5日,李聰明的車和裝備在羌塘無人區被找到,這也證實了他已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了。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   也許對他來說,死在羌塘,比死在床上更幸福。   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出生、長大、老去、死亡,你的一生應該如何度過,沒有固定的答案,生活也沒有固定的方式。   三       在川西甘孜藏區八美鎮的惠遠寺,認識了桑珠師父。   桑珠是個藏族名字,但桑珠師父卻是一個正宗的上海人,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后來做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前幾年去川西旅行,就對佛教有了了解,機緣巧合之下,便在惠遠寺出家做了和尚。       我家鄉的山里有座寺廟,叫九峰禪寺,寺中只一位和尚:道悅法師。   道悅法師大學畢業后,便出家當了和尚,在南方的寺廟中修行多年,三年前來到我們這里,修廟說法,頗有善行。   豐了愷說,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                “人生”就是這樣一個三層樓。懶得(或無力)走樓梯的,就住在第一層,即把物質生活弄的很好,錦衣肉食、尊榮富貴、孝子慈孫,這樣就滿足了。這也是一種人生觀。抱這樣的人生觀的人,在世間占大多數。   其次,高興(或有力)走樓梯的,就爬上二層樓去玩玩,或者久居在這里頭。這是專心學術文藝的人。這樣的人,在世間也很多,即所謂  “知識分子”、“學者”、“藝術家”。   還有一種人,“人生欲”很強,腳力大,對二層樓還不滿足,就再走樓梯,爬上三層樓去。這就是宗教徒了。   他們做人很認真,滿足了  “物質欲”還不夠,滿足了“精神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   他們以為財產子孫都是身外之物,學術文藝都是暫時的美景,連自己的身體都是虛幻的存在。他們不肯做本能的奴隸,必須追究靈魂的來源,宇宙的根本,這才能滿足他們的 “人生欲”。這就是宗教徒。   四   之前看過一部電影叫《羞恥》,是我的男神“法鯊”演的,       Brandon是個性癮者。他將自己浸泡在招妓,黃片,手淫和一夜情之中。他跟所有他不在乎的發生性關系:妓女,酒吧里的女人,地鐵上的女人,甚至男人。但真正在乎的人,他卻變得自矜與疏離,比如那個黑人,最終草草收場;比如他自己的妹妹Sissy,在她和自己厚顏無恥的上司發生關系之后,他只想把她趕出去。       2003年的時候,還看過一本書《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講的是一個叫陳重的男人,他愛自己的老婆,但是又管不住自己的欲望,每天都過著紙醉金迷,花天酒地的生活。他欺騙妻子,欺騙情人,欺騙領導,欺騙下屬,最后被所有人唾棄,成為了孤家寡人,最后好像是死了。   另外還是電影《狙擊電話亭》,賈平凹《廢都》中的莊之蝶,也都是這樣的人設。   我在的生活中也遇到過不少這個的人,他們渴望自己有高貴的品質,有符合社會道德的思想,渴望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正派人。但是他們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他們努力的掙取金錢,不在乎手段是否正當;他們追求奉承女人,不為得到她們的感情,只為自己不再孤獨,只想在她們的身體上發泄原始的生理欲望;他們賭博,只為輸贏時的精神刺激;他們喝酒吸毒,只為享受那脫離現實的片刻的舒爽。   生命是一團欲望,欲望不能滿足時便會痛苦,欲望滿足時又會無聊,人的一生都是在痛苦和無聊中搖擺。   五       我有一個表弟,和我同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我們的命運卻很不一樣。   表弟有一個性格暴躁的父親,在他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父親發脾氣,狠狠的打了他一頓,此后,他便得了自閉證。   在八十年代的農村,根本沒有心理疾病這一說法,表弟得病之后,不但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打罵和歧視。   表弟七八歲的時候,還不認識鐘表,不會算術,小學沒有上完,就輟學了。   后來一直在家放牛,務農。生活于他來說,是沒有未來的,未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不只是于他,可能于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如此。       與八里溝景區相鄰的一個村子,叫抱犢村。抱犢的交通非常不便,在離村子大概一公里遠的地方,住著一個人,今年五六十歲了,靠替人放羊維生,有時還會采些山藥到山下賣。   他一生沒有婚娶,孤自一人生活了幾十年。       人的一生要怎么度過,沒有固定的模式。娶妻生子是一種;獨自生活是一種;永遠在路上是一種;為自己的信仰獻身也是一種。   有人說,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是好的生活方式,但什么是適合的生活方式,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搞清楚。   多數的時候,不是我們選擇了生活,而是生活選擇了我們。   人生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所謂的意義,不過是自己賦予它的,或別人賦予它的。 +10我喜歡

文/劉明月   古典高雅六坡順水的榭亭花園,廊檐高摮的琉璃瓦泛著金光。雕梁畫棟的七彩穹頂,粗壯圓碩的大紅廊柱,張牙舞爪的紫釉雙龍繞頸含珠相互嬉戲,靈動華麗的榭亭廊檐外小河潺潺,垂柳飄逸,絮穗纏綿。榭亭下,一組古香古色的石桌、石凳旁。一襲裝束妖艷,濃眉大眼,朱紅粉唇如瓷般的金發女郎,對面坐著一個身著黑衫牛仔的濃發男孩。清亮的石桌上,兩只彩妝杯子和兩小袋包裝精致的小食品。   金發女郎雙手捧著茶杯,慢慢地抿一小口,而后輕聲細語地,挑眉動眼地問:“您城里有三室一廳的房子嗎?”   “沒有!”黑衫牛仔根本就沒思索,抿著鐵青的嘴唇,漫不經心地脫口而出。   金發女郎面露不悅地站起身來,推推桌上的飲料杯,腳卻沒有挪步地說“那你坐會兒,我有事先走了!”   黑衫牛仔頭也沒抬,自顧自地喃喃自語:“我有海景別墅房,干嘛非要住那廉租公寓房?”   金發女郎猛一愣神,眉角款款輕挑,面帶微笑地復又訕訕坐下。   黑衫牛仔撇撇嘴唇,有意無意地又嘟囔一句“我創業貸款,把別墅抵押出去了,現在手里一分錢也沒有了”。   金發女郎又站起身來,溫眸一撇,略顯沮喪地說“好吧,我走了。”她嘴里說著,下邊卻依然沒有挪動腳步。   黑衫牛仔咂一口濃濃的綠茶,“噴!”地吐出口中的茶水,“還好,我的公司成功上市了!”       金發女郎剛剛挪動了半步的腳又退回來坐下去,粉紅蒼淡的臉龐露出了尷尬羞紅的笑靨。   黑衫牛仔還是不緊不慢,不急不躁,穩坐在對面那只做工精巧,圖案優美的圓肚石墩上,雙手捧著茶杯,一邊慢慢地品味著,一邊說:“不過,IT行業風云突變,股票跌破發行價,崩盤了!”   金發女郎猛一愣神,似懂非懂地又站起身,面帶窘色地嘟囔一句“說話還帶喘氣,急死人了,我真要走了?”她似乎在責怪黑衫牛仔,卻又不甘心舍棄這帥氣幽默又深不可測的男人,萬一是一支資深雄厚的潛力股,丟掉了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金發女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挪動著腳步,低頭用腳尖踢著腳下的地板磚。   黑衫牛仔也站起身來,清清嗓子,又漱漱口中的余茶,吐了。心高氣爽地說:“幸好公司被收購了,馬上就可以提現,我準備第二次創業。剩余的資金還夠贖回我的海景別墅。”黑色牛仔說著還伸了伸懶腰。   金發女郎嬌羞嫵媚地笑著說:“您這人說話真逗!您太壞了,專拿人家開涮,逗人家開心!”   黑衫牛仔挺了挺腰身,隨意用手彈了彈前襟,微微地笑著說:“你走吧,你可走吧!欲望思維,看你也不是我的菜!”說著丟下金發女郎,步履矯健地邁向遠處停車位上的那輛豪華轎車,隨口又甩出一句很紳士的話:“但愿你能找到稱心如意的郎君!”   金發女郎傻眼了,看著絕塵而去的豪華轎車,雙手蒙住自己熱辣辣的臉頰,趴在能映出人影的石桌上啜泣起來。   【注:圖片源于網絡。】                                                                        +10我喜歡

借錢   聞紅領   第一章   李忠厚吃過早上飯出門,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天黑時分才回到家。 東方媽見老伴推著自行車回來啦,心焦地問:“老頭子你干啥去了?到這會才回來!”“唉!我能弄啥去!還不是想辦法弄錢去了!” 李忠厚把自行車推到西間里撐好,洗了手臉,到廚房里吃飯。 東方媽把鍋里給他留的饃飯端到案板上,笑說:“饃不夠吃哩,我攤幾張雞蛋煎餅。”說著遞給東方爸一張。李忠厚伸手接過老伴遞過來的一張熱乎乎的雞蛋煎餅,坐下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早上扒拉一點飯,中午和老同學去鎮上跑貸款,從鎮上回來,又去找聯官弟,慌忙得連中午飯也顧不上吃。此刻,他真是餓壞啦! 他吞咽一口雞蛋煎餅,喝了幾口湯,問:“東方呢?”“吃過飯,到前院去了!”“他從陳李莊回來,給你說啥嗎?”“說啦!他給我說,陳玲要四千塊錢彩禮!說婚車必須得有,再個就是,天冷,叫我們找一輛中巴車接送客!”“其他類?”“其他類沒說!” 李忠厚對老伴說:“六月里要把好,我就給鎮上北街的楊勝利說好了,農歷十一月二十六,俺家東方結婚,到時用他的車!所以婚車不愁啦!” “你想得怪周到類!”東方媽微笑著說。“那是嘛!起先不說好,到跟前現抓,萬一人家不得閑,怎么辦?” 李忠厚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百元大鈔,遞給老伴,說:“我今天跑了一天,還是有成績的。今上午我去找銀行里的一位同學想貸點款,找到他家,我把我的難為事給他一說,他二話沒說,就同我一起來到鎮信用社,給咱貸了兩千塊錢的款!我揣著這兩千塊錢貸款,沒有回家,又直接找聯官弟去了!看能不能使些民間貸款!你忘了!咱東方給小張莊訂媒急用錢,還使過一回類!”東方媽接話說:“這我哪能忘!”“事情還真順利!我到他家,給聯官兄弟把東方結婚錢不夠,要使些民間貸款的情況一說,他就對我說有,言說前些日子欲往外放貸款的老王說他手里有錢,估計使個三千、五千類沒啥問題!陳李莊的要四千塊錢彩禮,這樣說來,咱再經聯官那里使兩千塊錢就中了!……唉!白管咋咋,給咱兒把婚結了再說。人不死,財不爛!借下的賬債咱慢慢還!”“只要給東方把媳婦娶家來,該幾個賬怕啥!您爺倆斗住勁好好干兩年,就還下了!怕啥哩!”東方媽說。“就是哩!孩他娘!吃過飯我去找俺哥去,找輛接送客的中巴車,可是件令人頭疼的事!” 李忠厚飯碗一推,借著皎潔月光去了他哥家。他哥在莊南頭,中間只隔七、八戶人家,一會就到了。 “忠厚,這么晚來了,有事吧!”哥問他。 李忠厚接過嫂子遞過來的茶水,說:“有件麻煩事!” 他哥驚愕地看著他,“啥事情?” 李忠厚說:“就是陳李莊的叫咱弄輛中巴車接送客!” 他哥一聽笑了,“我說是啥麻煩事類!原來是這個。”他略略想了想,“陳李莊的意思是喜事那天送客里邊不乏有老人和小孩,那么冷的天,想讓送客們免受些凍!所以才讓咱找輛客車!客車不好找不說,況且年關將近,他們生意好,使一輛得花不少錢哩!沒有個三、五百塊錢恐怕人家不來!” 李忠厚一聽得花那么多錢,況且有那么多錢錢還不一定能找著!心里涼了半截!唉!處處作難發急! 看著李忠厚為難的樣子,他哥想了想,對他說:“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找周莊咱老表去,叫他把他拉玉米的卡車,上了車棚,擋風防寒,拉送客我看可以!大不了給他灌點柴油,也花不了幾個錢!” 李忠厚布滿愁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怎么沒想到呢!說到底,如果這樣能省下一筆不小的花銷哩!” 李忠厚從他哥家出來,一路上他有些激動,事情都很順利嘛!幾個愁腸事就這樣解決了!但他心里馬上又犯愁起來——他想的怪美哩!周莊老表的卡車他原是見過多次,雖說上了車棚避風擋寒,就怕陳李莊嫌不好看,不同意。他想:干脆明個叫東方跟陳玲商量去,陳玲同意了最好!若是不同意,再想別的辦法! 李忠厚這樣想著往家里走,走到端院里,皎潔的月光下,一輛自行車停在院子里那棵大槐樹下。仔細看看那車,好像是聯官弟的!堂屋里亮著燈,聽到東方媽和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這聲音極是熟悉,不是聯官弟又是誰?他心里“咯噔”一下!聯官弟這么晚來了,肯定有事!難道是給他送錢來了!若是送錢,大可不必,明天、后天送來也不遲啊!他突然有一個不祥的預感——難道情況有變? 李忠厚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堂屋里,看到東方媽臉上愁云密布,知道情況看來大大的不妙!“兄弟這么晚了,你咋來啦?”李忠厚遞給他一支煙,開門見山地問。 聯官咽下一口吐沫,不好意思地說:“我剛才給俺嫂子說了,是這,你從俺家一走,我就動身去王莊找老王說事!他一聽我把話說完,就給我說來的太不巧,前天妻侄子做生意急用錢,孩他媽把錢都掂給他啦!” 李忠厚瞬間感到有人從頭上潑了一盆冷水!黑壓壓的愁云頃刻間又籠罩上他的心頭。 “錢是硬頭貨!沒有它啥事也辦不成!……我從王莊出來就拐您家來啦!忠厚哥,你再想其他辦法,我手里也是沒有錢,唉!要是有錢也能掂給你點!……俺兒也攤上計劃生育……” 李忠厚的腦子里亂成一片,如果一切按他的計劃行事,事情就簡單多了!可是計劃攆不上變化!現在他的計劃全亂了! 送走聯官弟,東方媽見丈夫坐在軟床上唉聲嘆氣!勸慰他說:“東方爸你不要心焦!可不敢灰心哩!咱打鬧著再向人家轉借!以前比這更大的難事咱都過來啦!如今是給東方辦喜事哩!大不了咱求親告友,不顧惜這副老臉,張口問人家借錢!……我不相信咱過不去這個坎!”   第二章   東方媽一番話讓李忠厚重拾了信心!便給東方媽商量借錢的事。咱幾個成家的子女,日子過得都不甜,到今了,除了小女兒來添了箱,大閨女、二閨女都還沒來添箱呢!為這添箱的錢,也不知道怎樣作難發急哩!大兒子東勝更不要說了!親戚們都指望不上!村里有這大筆錢的,倒有好多人家。書記東升、李扎根、金亮、張大寶等都能拿出那么多錢!可是書記和金亮及扎根家,咱原先借人家的錢,咱還沒還給人家,怎好意思再張口問人家借錢類!至于張大寶另外幾家有錢類,不是咱和人家有過節,就是交情不深,根本開不了口!說來說去,東方媽也有些灰心喪氣了! 正憂愁間,李忠厚腦海里忽然想起了張大寶的弟弟張二寶,重拾了信心,于是揚起頭看著老婆說,好幾年前,張大寶在城里當官的兄弟張二寶有次回家探親,我和他從小玩到大,聽說他回來,我就跑去看他。他握住我的手,親切地說:“忠厚哥,你拉扯大五個子女不容易!又是那么個窮攤子!以后你要是有啥解決不了的困難,就到城里來找我,我給你解決哩!”我當時感動得熱淚盈眶!如今咱真遇到難處啦!他是咱們的大救星!我明天一早就到城里找他去。 東方媽聽他這么一說,并沒有表現出多少欣喜,反而說道:“他說是這樣說!誰知道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呢!他既然能在城里當那么大的官,自然心機心計皆非常人所比!他如此說,多半是給他臉上增光哩!再說啦,小時候玩的好有啥用呢,后來人家在城里當他的官,你在農村種地,再也沒啥交情!你就是跑一趟,恐怕是白跑一趟呢!” 李忠厚長嘆一聲,說道:“東方媽!你說的情況我不是沒考慮到。但你我只是猜測而已!萬一張二寶當初所言是誠心誠意呢!不如我明天就走一趟城里,他要是借給咱幾個錢最好,不借給咱也不損失什么,大不了白搭幾塊錢的路費!干脆我騎自行車去,連車費錢也省啦……唉!咱不是沒有法嘛!” 東方媽說:“那你就去吧!” 東方媽正欲起身回東間里睡覺去,李忠厚慌忙叫住她,“東方媽,你先別走,有一件事我忘了給你說了。”“啥事情?” 李忠厚把他哥給他出的主意給東方媽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你明天打發東方去陳李莊和陳玲商量去!看中不?”“中!我明個叫東方跑一趟!罷了再說!”兩人計議已定,各自回房休息! 李忠厚躺在被窩里,黑暗中他睜著一雙眼睛,毫無睡意!還有三天就到東方喜事上啦,他明天能否在張二寶那里借來錢,沒有一點把握!要是借不來錢,怎么辦?他又去哪里籌借給兒子結婚的錢去?要把人給愁死了呀!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那位失落江山的廢君寫下的這不朽的詞句,正能形容李忠厚此時此刻的心情。憂愁像一根纏綿不斷的藤將他重重纏繞,有種想要窒息的感覺!竟是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待到迷迷糊糊想要入睡的時候,發覺東方已經發亮。 李忠厚一夜沒合眼,既然天已經發亮,他更不能睡了,他要騎車去城里,找張二寶借錢去呀! 李忠厚起來刷牙洗臉,東方媽也早醒啦,看丈夫這么早起來,問他道:“你總不能現在就去城里?這天怪冷哩!晚上睡覺都沒有熱氣!”“我這就去呀!” 東方媽說她起來給他做點熱飯吃罷再走,李忠厚說他要趕八點城里上班之前趕到張二寶家里,他要是上了班,就難找他了!東方媽聽他如此說,由他去了!   第三章   老伴去城里走了以后沒多久,東方媽憂愁類在被窩里也睡不下了!眼看著就到東方喜事上了,可是錢還沒籌齊,真是愁死人了!她索性起來做早飯,老頭子安排她的事她哪能忘! 她娘倆吃過早飯,她就打發東方去陳李莊和陳玲商量事去了! 把東方打發走,她就坐在堂屋門旁做針線活。她給東方做的一雙黑絲絨棉鞋還有一只鞋沒有上好哩!她看到小兒子的腳凍得不能行,得抓緊時間趕做出來! “嬸子!您一個人在家哩!” 東方媽正專心致志地做著針線活,忽然聽見有人給她打招呼。扭頭看時,見金旺的老婆微笑著向她走過來。先前李、金兩家因掙地邊子,打鬧得幾年兩家都不說話。自從東方冒著生命危險搭救了她落水的兒子,金旺夫婦就主動拉近了兩家人的關系! 東方媽趕緊搬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又給她倒滾滾的茶來。 “東方去陳李莊啦!您忠厚叔去城里啦!”東方媽一邊遞給她茶水,一邊回答她。 金旺嫂子接過東方媽遞過來的茶水,放到面前的小桌上,笑道:“我來是給俺東方兄弟添箱類!”說著側身從褲兜里掏出嶄新的一百塊錢紙幣來,遞給東方媽! 東方媽接過來放在身邊的針線框里,客氣地說:“到時候您一家人都來吃喜酒就中啦!還發那個急干啥!”金旺嫂子笑道:“嬸子看您說哩!這箱禮沒有多哩,還能沒有少哩!俺兄弟結婚,我甭提有多高興啦!” 東方媽不拿金旺家的當外人,聽她說她為東方的喜事高興的時候,東方媽對金旺嫂子說:“東方結婚,我和他爸這幾天愁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咋啦?嬸子。”“東方結婚還有兩千塊錢的缺口!真真是愁人啊!這不您忠厚叔一大早就去找在城里當官的張二寶借錢去了!也不知道結果如何?”接下來又把那次張二寶回家探親,同著滿屋子的人,握著她忠厚叔說的那段令人感激涕零的一番話向金旺家的重述了一遍! 金旺嫂子聽完說道:“我們不能實誠類就當真了!我也曾聽金旺說起過張二寶,說他虛偽,說的和做的完全是兩碼事!他當初那樣說,十有八九是往他臉上‘貼金’爭臉面哩!真正有難事找到他,未必能頂用哩!況且咱又沒給他打過多少交道,求他還不如求咱莊里的莊稼人呢!” 東方媽說:“話雖這樣說,但二千塊錢可不是小數目,咱村里有幾家能拿出這么多錢來?” 金旺嫂子聽后不以為然,說道:“嬸子可是糊涂了!拿出二千塊錢的戶家不多,但拿出個三百、兩百的家庭可是一抓一大把!給俺兄弟結婚不就差那點錢嗎?您老也甭愁,到誰家門上借個三百、二百類,只要張張口,只要人家有,哪有不借類!大不了多行幾步路,多借幾家就夠數啦!” 東方媽茅塞頓開,喜道:“我咋沒想到這一層呢!回來我給您叔說,按你說的去辦!”金旺嫂子點點頭,又說:“金旺在陳莊窯廠干活,也掙好些錢哩!留夠過年的錢,剩下的,我晚會給拿過來,給俺兄弟娶媳婦先用吧!”東方媽急道:“他嫂子可不敢這樣!罷了金旺再給你生氣!”金旺嫂子道:“我和他早商量過了!他支持哩!”   第四章   李忠厚騎著他那輛破洋車得趕在八點之前來到了城里張二寶的家門口!他輕輕敲門。 張二寶的愛人趙翠萍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穿一身破舊的深藍色衣服,汗涔涔、瘦瘦的滿臉皺紋的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蒼白病容。她頓時愣住了,根本沒有認出他來。她見這么一個穿的叫花子一般的鄉下男人站在家門口,不免深感詫異,“你是……你大概是敲錯門了。” “沒有敲錯!你是弟妹趙翠萍吧!”趙翠萍一聽對方認識她,更感詫異!“可是!我確實記不清你是誰了!” 張二寶的娘聽到兒媳婦在門口和一個男的站著說話,走過來一看,笑道:“翠萍你不認識他?他就是咱大李莊你忠厚哥呀!” 李忠厚!他就是李忠厚!他怎么變得這么厲害!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他啦!清晰的記憶里,她女兒七八歲大的時候,像男孩子一樣頑皮,有次幾個孩子在玉米地里玩耍,她女兒踩壞了李忠厚家的十來棵玉米。李忠厚知道后,跑到她家,跳起來和她大吵一架……這件事都快過去二十年了,可是她記憶猶新得如同昨天才發生一般!眼前的李忠厚和當初與她跳起來吵架的李忠厚,真是判若兩人! 她也不讓李忠厚進來,用鄙視的眼光審視著他,讓他傻愣愣地在那里站著。 “外邊怪冷類!你咋不讓您忠厚哥進屋來!”張媽用手輕碰趙翠萍的胳膊,提醒她說。 想起陳年往事,趙翠萍剎那間對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心生厭惡之感!他那窮酸的臟兮兮的身子,別踏壞了她的門,別站臟了她家的地面!她有心把他拒之門外,三言兩語把他打發走!都怪她婆婆多嘴!可是她又不能不顧惜婆婆的顏面。趙翠萍這才裝作忽然想起什么的樣子對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的李忠厚笑道:“剛才一心想著別上班遲到了!倒讓忠厚哥委屈地站在外邊!快進屋坐吧!” 客廳寬敞明亮,東墻上赫然掛著大氣恢弘、磅礴昂揚的國畫《八駿圖》,客廳里擺設著各種各樣的高檔家具,李忠厚不敢坐在簇新的高檔沙發上,拘謹地在一張紅木椅子上坐了。 李忠厚心內納罕道:咋沒看見二寶?莫非他一早出去了!他就是來找他哩!于是試探著問張媽:“嬸子,俺二寶兄弟來?”“他到省城開會去了!走了兩天了!還得一個禮拜才能回來!”張媽笑著回答他。 李忠厚一聽張二寶去省城開會去了,心里就涼了半截!甚至有些灰心喪氣啦!倘若二寶在家,他向他開口,說不定二寶會看在童年好伙伴的份上,借給他一些錢救急!……雖說趙翠萍在家,但情況大不同了!他一下子想起十多年前,因張二寶的女兒踩斷了他地里幾棵玉米,他萬不該一時好強,感情沖動得和趙翠萍大吵了一架,把趙翠萍給深深的得罪了!這么多年了,我都還記得,她怎么能忘了!她若是記恨我!豈肯借錢給我!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錢斷然是借不來了!……李忠厚這樣想著,聽張媽問他道:“您家東方可不小了,今年也該有喜事啦?” 李忠厚見張媽問起這個事,馬上說道:“就是今年農歷十一月二十六有喜事哩!”“可不就這幾天的事啦!”“就是哩!”“您家東方結了婚,你事就辦完了!也心靜了!”趙翠萍早給單位打了個電話,說她家中有客人,遲一點來上班。現在她坐在一旁聽婆婆和李忠厚說話,一言不發!這一切和她有什么相干? 只聽李忠厚繼續說道:“可我的心一點都不安靜啊!”“咋啦?他忠厚哥。”這么冷的天,他騎車走幾十里路,為了給小兒子辦喜事,專門來向人家借錢來了。二寶又沒在家,真難開口啊!但是他難腸得沒有一點辦法,似乎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憂心如焚的李忠厚盡管看出趙翠萍時隔多年仍然對他耿耿于懷,抱有成見,甚至不待見他,但他為了給東方辦喜事,不得不低三下氣地求她!他準備轉彎抹角地開口向趙翠萍借錢,但他覺得沒必要,況且趙翠萍急等著要上班哩!還是直截了當說吧,彎拐來拐去,最后還不是向人家借錢嗎?可是他實在是難張這個口啊!可是不說,自己又所為何來?他未語臉先漲得通紅,只好忍恥說道:“俺家東方結婚,陳李莊的要四千塊錢的彩禮錢!……今年收成不好,我身體又不好,還有兩千塊錢還沒湊齊……唉!實在是沒有辦法,我才來找二寶兄弟,……那年二寶兄弟回家探親,曾拉住我的手,說我以后你有啥困難,就來找他!” 李忠厚剛說到這里,電話響了。趙翠萍默默起身去接電話。 趙翠萍拿起話筒,一聽是丈夫的聲音。張二寶還沒有說他的事,趙翠萍立馬用責怪的語氣,小聲把李忠厚剛才在客廳說的話原原本本地給他敘述了一遍! 張二寶鼻子里一笑道:“我似乎……好像給他說過這些話!當時只不過是說幾句客套話而已!哈哈!這個李忠厚!” 趙翠萍埋怨丈夫道:“你隨便說說!可是人家當真了!這不大清早跑到咱家找你借錢來了。” 張二寶摸著刮得干干凈凈的下巴,“這事,你就看著辦吧!我馬上要開會了!”說完這句話,他就把電話掛了。 她站在臥室里,暗暗埋怨二寶多嘴!否側哪有今日之事。趙翠萍是個精人,在李忠厚進門的時候,他的來意早猜著八分!——他莫非是借錢來了?哼!他果然是借錢來了!若是換上旁人,遇到難處求到她家門上,她樂意幫助哩!皆因當年她的寶貝女兒踩壞他幾棵玉米苗,他能類蹦著腳給她大吵大鬧,害得女兒挨了一頓打!她到現在都還記恨著他!……以后見面她雖說和他搭腔,但是她內心里卻是厭惡的!看他那副窮樣,現在倒有臉上她家借錢來了!倘若借給他錢吧!也不知道他啥時候能還起我呢!他若是以后賴賬不還,誰有那個工夫像要小雞仔賬一樣,天天攆著他要錢哩!我又不怕得罪他,我啥時候能用著他!加上丈夫不管,她更不把這事當作一回事啦!可是得想個理由既不借給他錢,又不故意得罪他?表現出不是不想幫助他,而是無能為力呢?趙翠萍冥思苦想,急得在地板上來回踱步!忽然想起女兒前些日子說起買樓的事!她急中生智!對,就說女兒買樓哩!以此搪塞過去,還是不錯的理由!又不算得罪他!趙翠萍拿定主意,方從臥室里出來。 無限憂愁的李忠厚見趙翠萍接個電話,窩在里間里久久不出來,以為趙翠萍給他拿錢去了!也許自己多慮了!就是以前吵過架,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也不至于因此一口回絕他呀!他首次向她張嘴,況且二寶又沒在家,借給他三千、兩千沒有可能,但三百、五百總可以吧!不至于讓他失臉吧!就是借給他三百、五百也好!多少也顧些急!他再另外想辦法!他懷著極其復雜的心情胡亂猜測著等她過來。 李忠厚好像等待了九天,方看見趙翠萍從臥室里走出來。他看到的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臉龐,她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時候,旁若無人般的沒有正眼瞧他一眼。趙翠萍徑直走到門口,回頭面無表情地冷冷說了一句:“我閨女買樓哩!”然后打開門,人走出去,反手把門“砰”一聲關上了! 倍感尷尬的張媽暗暗埋怨兒媳婦不近人情,失了老鄰居的臉!他大老遠地求到您門上,你多少也借給他幾個,日后也好相見! 李忠厚抱有的一絲幻想像美麗的肥皂泡一樣徹底破滅了!他感覺好像有人從頭上澆了一桶冷水,一下子從頭涼到腳!張媽看到他手哆嗦著,費勁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煙噙在嘴上,嘴唇上的香煙顫動著,他點了幾次才點著。他吸了一口,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 張媽見狀,勸他不要抽了!說她給他做飯去,說啥也得在這里吃了飯再回去! 李忠厚知道二寶媽是真心實意,但事到如此,他哪還有心情在這里吃飯哩!執意去了! 饑寒交迫的李忠厚回到家里一言不發,蒙頭大睡。東方媽見他如此,知道他在張二寶家必定遭了白眼,沒有借到錢!又知他素愛儉省,加上在張家又碰了軟釘子,他愁苦得哪有心情吃飯哩!于是東方媽不聲不響給他做了一碗飯,打了六個荷包蛋。端到西間里,對老伴說:“老頭子,快起來吃飯!”“就是山珍海味!我現在也吃不下呀!”李忠厚躲在被窩里說。 東方媽聽他如此說,勸慰他說:“你也別愁啦!先吃碗熱飯再說!”“東方媽!你先放那吧,我等一下再吃!”“唉!一開始我都不想讓你去!你偏要跑一趟!結果還是白跑了!人家不借給咱錢,咱也不能說旁類!人家借錢給咱是人情,不借是本分!大不了咱另外再想辦法!俗語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東方媽接著把金旺家的來添箱和她說的那些話給東方爸詳細地說了一遍。 李忠厚聽完老伴說的一番話,心里邊就像漆黑的房間里點亮了一盞燈,頓時亮堂起來,坐起來道:“是啊!你我都鉆了牛角尖!要是想到這一層!何至于此啊!”“他金旺嫂子借給咱五百塊錢!”說著把一卷錢遞給東方爸。 李忠厚愁苦蒼白的臉上浮上了一絲笑意,他沒有接錢,“東方媽,你收著吧!把飯遞給我!真是餓壞了!” 東方媽微笑著把飯碗遞給他,李忠厚接過碗筷,迫不及待的吃起來。 “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東方從陳李莊回來說,陳玲不同意!中巴車還得要!” 這在李忠厚的意料之中,他咽下一口荷包蛋,“陳李莊不同意,那咱請人幫忙找一輛客車就是了!歸根結底是錢的問題,錢有了,啥都有了!我吃過飯就去咱村里轉悠著借錢去,每家也不借多,就借二百塊錢!” 李忠厚吃完飯就去了李修好家,修好是個光棍,年齡比他小兩歲。當李忠厚踏進修好的老土墻屋子的時候,他正拿著白色的小奶瓶給新生的小羊羔喂牛奶。 “又下了三只羊羔!”李忠厚進門說。“是類!三只都是水羊類!”修為笑著回答他。“忠厚哥,你來有啥事類?”他們是好朋友,關系不一般,李忠厚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說:“你東方侄子結婚,錢不寬裕,想從你這里抹兩個!”修為見忠厚哥如此說,笑道:“錢我有類!上集我賣了一只羊,羊錢我一時半會花不著,你都拿去,給俺侄子結婚先用吧!” 修好洗凈了手,就立馬到東間里給他拿了四百塊錢,李忠厚只接了兩百,說:“另外兩百你留著過年吧!再說啦,老羊羊奶不足,你還要花錢買牛奶類!” 李忠厚又去了冒松家,冒松一聽完他的愁腸事,“既是東方兄弟結婚有難處,哪有不幫類!”他馬上叫老婆給他拿了三百塊錢。 李忠厚接下來在李峰那里借來兩百,又在李修為那里借了兩百。 李忠厚在村里兜了一圈,讓他萬分憂愁的彩禮錢竟然解決了!事情正如他金旺嫂子說的一般!現在他懷揣著一千五百錢,如釋重負地往家走,想把他借到錢的消息告訴老伴。可他轉念一想,錢有了,可是接送客的中巴車車還沒著落,再說雇車還要花錢哩!我現在不如還找俺哥去,讓他給想想辦法! 他哥李忠全一聽陳李莊的沒有采納他的意見,捋著他稀三根的胡須想了一會兒,對弟弟李忠厚說:“你去找李扎根,他認識郭樓跑客車的郭家梁,請他給找一輛中巴車!我看這事能成類!” 李忠厚出了哥家的門,只撲扎根家。扎根平時跑運輸,經常不在家!李忠厚一路上擔心他不在家。他要是跑車去了,沒個三五天甭想見到他!那可就麻煩了!李忠厚胡亂想著往前走,一拐彎,他眉頭中間那顆疙瘩一下子舒展開了——扎根跑運輸的車在他家門口停著哩!車在家,人一定在家哩。 “我看見您家的大車停在外邊,就知道你在家哩!”李忠厚進門后高興地對李扎根寒暄說。 “忠厚哥!我才回來沒多久!”扎根說著給他遞上一根香煙。 李忠厚推讓過去,“我戒了快一年啦!”李扎根自己吸著一根。“我剛才聽麗君她媽說,過個兩三天,侄子東方就結婚了!” 麗君媽給李忠厚倒了一杯茶,“忠厚哥,你喝茶。”“我不渴……農歷十一月二十六,可不就是這兩三天的事!” “那你還不少作難發急哩!這結婚可不是小玩的!我知道你的家庭情況哩!你看需要不需要錢?需要的話,你就開口,我家里能拿出來哩!” 李忠厚一下子對扎根兄弟能入微地體諒他的困難,感動得眼圈都紅了!他說:“錢我借的差不多啦!……再說啦!東方訂媒借你家的錢還沒能還給你們哩!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開口啦!”麗君媽說:“忠厚哥!快別這樣說。這有啥哩!咱是一家人!”“忠厚哥,你不要難為情!一千塊錢夠不夠?”扎根問他。 李忠厚上他家的門,李扎根夫婦以為他是借錢來了!現在弄得他不借也不好意思!“錢,我準備的差不多了。要是借,也借不了那么多!”“你該多預備著些,萬一到時不夠,你上哪抓去!” 李忠厚看他說的實情,就開口說:“要是事上寬裕些,約摸有五百塊就夠了!”李扎根馬上對愛人說:“你去給忠厚哥拿五百塊錢來!” 麗君媽聞言,轉身到里間里拿錢去了。 李忠厚又說道:“扎根弟!還有一件事麻煩你!”“咱哥倆不要客氣!有事,忠厚哥你盡管說,我盡力給你辦哩!”“看能不能幫我找輛中巴車接送客!”“哦!不就是找輛客車嗎!這不是事!我和郭樓跑客車的郭家梁是多年的好朋友啦!找他幫忙,一說現成!包在我身上!” 李忠厚看他說的那么自信,笑著說:“這事就交給你了!”“你就放心吧!到時候你就請好吧!” 麗君她媽把錢拿過來,遞到李忠厚手上,說:“忠厚哥,你再點一點。” “這還用點!”李忠厚把這卷錢裝進自己的口袋里,又說會話,就起身告辭了。 當李忠厚出了李扎根家的門往回走的時候,心里一下子踏實了許多。現在好了,錢有了,接送客的中巴車也有眉目啦!這兩大問題一解決,其他事都好辦! 李忠厚按了按揣在兜里的兩千塊錢,心里感慨萬千:張二寶當初許諾他的一番話讓他感激涕零!可真遇到難事啦,真正幫助他的卻是村里的莊稼人!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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